柯尼斯堡的挽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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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折服了大哭。。

第三十七章

夕阳沉落，星月闪烁。狂风呼啸，龙鳞冰冷。

孤独前行的骑士抓住巨龙的背脊，沿着圣心树枯萎的树洞一路向上，最终飞出圣堂的钟楼，攀上云霄。

他在冷澈的空中，嗅闻到了腐朽时光重新流逝的清新味道，凝滞的时光之轮开始转动，带他奔向预言之书之外的时空与命运。

唔唔唔唔唔唔——

巨龙低吼，圣城颤抖。骑士看见绘着女神的彩色玻璃一瞬爆裂，洁白圣堂已然坍塌，铜色巨钟轰然坠地，狼藉废墟中徒有女神塑像静默肃立。城外战号震天。末日到了。城里如同蝼蚁的人们绝望呐喊，簇拥圣城的无数帐篷间跌宕起红色巨浪，信徒们冲向圣堂找寻求女神庇佑，不信神的人们已仓皇逃离。

巨龙讲着他听不懂的语言。言语的威压让他闭上眼。一瞬，他回到了圣心树底低处水潭里，一个魁梧苍老的人站在龙与精灵的骸骨山顶，金色的眼睛让他不寒而栗，但那言语的意思却浮现了。

尤弥尔的末裔啊——我沉睡了多久——  

“只不过是斗转星移的一瞬，”埃尔温答道。

那我——为何——如此苍老！

巨龙落回枯萎的圣心树顶，能量在龙咽聚集——等骑士回过神，只看到浓重烟尘，熊熊燃烧的三神雕像与信徒的焦黑遗骨。

风吹来，瘦小老人在散去尘土中咆哮起同样的龙族言语。黑色闪电炸裂，会变色的龙在老人枯萎的躯壳里如玫瑰绽放，而后羽化升空，展露年轻美丽的剧毒鳞甲，苍老巨龙因此知道了答案。埃尔温轻抚悲鸣老龙——这黑色巨物呀，昼夜仅轮转了一番，却一瞬老朽，身上徒徒流走近三百年时光。

“埃尔温·史密斯，不是希斯特利亚和雷恩哈特家的小姐，也不是安德森家隐名埋姓流亡的末裔——而是你，安德森家的旁系——我早该想到你是那打开预言秘密的钥匙！”变色龙的鳞甲浮现愤怒的猩红，急切的质问“而你早就在触摸过预言之书，预言书里，究竟讲了什么？”

“预言书中说，这黑色的巨星，会在迟来的夜幕降临时，因尤弥尔子民的触碰，重新从树底的沉睡之地升起，找寻失去的荣光。”远方亮起一片蓝色闪光，随后一角城墙与巍峨险峻的塔楼在炮声中坍塌，城中尘土飞扬。没有将领、没有战号、没有战旗的独角骑士团，已不战而败。在二百八十年里凝滞时光里从未受战火洗礼的希娜圣城，对自由之民的怒火敞开胸怀。

“卑鄙——卑鄙的人类！”变色龙咒骂着，“原来你的东逃西窜，你放出的无数只带着钥匙消息的小鸟，都是为了等待这迟滞的太阳落下，等待夜晚降临！”

“没错，这十多年的流亡，我一直在等这一天。”埃尔温举起冰爆铳，扣动扳机。冰蓝的火焰从曼诺文没见过的人类武器中迸裂，变色龙失去了左眼，坠落到地，痛苦翻腾，“而你——曼诺文，会殒命于尤弥尔子民的利刃下——”

狡猾的变色龙痛苦哀嚎，蓄积着黑色雷电重新升起，念响险恶的咒语，大地猛烈震动，高地上的八角圣城因此剧烈颤抖，流向城外的八条瀑布倏地停了，狂风吹来乌云遮掩天空，尔后，骸骨化作成群黑色魔物从圣心树中飞起，冲向城内的市民与城外的战场。

屠戮吧，仆从们，为我吸收力量——

变色龙如是怒号，闪电常亮，夜空如血。

黑色魔物的巨浪从地心涌起时，利威尔正沿着圣心树洞边缘的古老楼梯上快速攀登。他躲进树皮的缝隙里，握住剑柄，屏住急促呼吸，心脏快要跳出胸膛，等邪恶丑陋的浪潮退去，才从藏身处出来，重新踏到古老阶梯上。

尘土虽多，光线昏暗，但利威尔依然能看出脚下堆叠的古老阶梯经过细致的打磨：石阶中心虽被过去岁月里无数古代先知信徒的膝与额磨平，但阶梯的边缘尚留有精打细磨的浮雕，讲述了深埋在时光长河床里无人知晓的神明故事。

埃尔温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？之前尚有巨大卫星反射清冷阳光，顺着树洞流下，照亮上方坍塌的阶梯通路，而现在抬头向上望去，只有血红的天空与悲鸣的闪电。啧，这下麻烦了，要另外找路。

“哎——”

他摸向剑柄，似乎是一个老人含混不清的声音，在上面的楼层持续呼唤他。

会是谁，在这种地方？不过，或许找过去就有回到地面的路了。

他收起剑柄，顺着树洞内壁寻找可以落脚的翘起的树皮，与钉在树洞内里尚未崩塌的石阶，爬到上一层时差点滑落，那个老人过来拉了他一把，把他拽到了上面的台阶。

他站起，看到眼前是一位仪仗落魄的失神长者。闪电照亮老者深陷的灰色眼睛与布满褐色瘢痕的苍老皮肤，老人身上的衣服虽纹绣满精美的花纹，却沾着失禁与呕吐物的污渍，腰带松垮，剑鞘空空如也。利威尔打量到这里皱了下眉头，然后看到这老人头上却顶着镶嵌满谷地各处宝石的尊贵王冠。

利威尔略有迟疑，“国王陛下……？”他试探性的问。埃尔温曾给他讲过梅度西斯国王的模样——双眼无神，疯疯癫癫，是总主教的傀儡，但一直带着他的王冠。

“哎——哎！——”老人话语破碎焦急，似乎是想回答他。

利威尔不耐烦的皱眉，却忽然看到国王背后有一道升起不同寻常的诡异长影，高高的映在树洞上，随后像渐渐熄灭的火焰似的，收缩到了国王脚下，他在那道影子中感受不到邪恶——等那影子重新稳下来，国王的眼里也因此有了光。

“跟我来，无畏的人，”老人的声音冷静，随意的扬起袍子，回身向楼梯上走去。

利威尔迟疑了一下，然后跟了上这与方前判若两人的长者，“你是谁？”

老人不回答他，只是攀登楼梯，最后在断掉的楼梯前停下，他伸手轻轻一点圣心树的墙壁，圣心树上却长出了嫩芽。嫩芽先匍匐到老者脚下，随后一瞬向上生长，利威尔抓住新生的柔韧藤蔓，与老人一齐向上，最后在树洞半空中一只向内生长的巨大树枝上停下。老人在前面沿着枝丫轻盈行走，利威尔却要奔跑起才能跟上那人的步伐，走进了圣心树树干内里，却发现这里面漆黑一片，只能凭着那长者衣袍的窸窣声音谨慎行走，直到一束灯光在暗影中出现，照亮了一个尖耳朵老婆婆的面庞。

利威尔想，这老婆婆年轻时定然是无限优雅，现在却看起来有几百岁年长，银色卷发在灯火下却依然泛着晨曦的光。

“您还活着，希娜大人。”

“许久不见，尤弥尔大人。”

老人向那位女士问好，“您的姐妹呢？”

女士摇摇头，长者发出一声叹息。

“请宽恕我，我现在也仅是能在夜晚出现的亡灵了，乏味白昼里的事情，并不像原先那样可预先知晓。想必你的姐妹已经到了另一边的世界，不用经受在这世上让灵魂继续流浪的苦楚了。”

希娜不置可否，但她把那盏轻盈的风灯交到利威尔手中，又告诫道，“不要迷路了，这个年轻的人类，”随后，希娜向树洞的黑暗深处走去，走到半途停下，又回头看了一眼被称作尤弥尔的长者，“你的复仇可以休止了，先知大人，”随后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了。

“我们继续走吧，”长者带着他继续赶路，然后问他，“你没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
“这看起来是你们之间的什么陈年旧账，与我何干？”利威尔说。

“原来是这样——”长者停了一下，轻笑一声，“很好，你这无畏又不敬神祇的自由之人。”

他们最后抵达了一个空旷的腔室，似乎是一个古旧的武器库。长者在一簇纠缠的藤蔓前停下，他轻轻点了一下藤蔓，那些原本枯萎的植物却有了生命一样，抽出一把闪着黑色光芒的长矛，递到利威尔手中。

利威尔抓住那柄武器，触感冰冷如霜，又轻如雀翎，枪尖却好像要吸收掉这世界上所有的光。

“对你来说，这是上古人类打造的屠龙的武器——那时长枪兵才是人类军士的桂冠，”长者又触摸树干，树干上的纹理飞速收缩迭代，出现了一个新的树洞，“这是出去的路。”

利威尔，背起长矛钻进树洞，忽然想起什么—— 

“喂，”他犹豫了一下，“臭老头子，你知道我的……”

“阿克曼才是你真正的姓氏，你的其他部族现在西部的荒野里讨活。哎……”

他还没来得及致谢，那影子倏地走了，被留在原地的只有失神的国王。而先知的教导却直接传到了他的头脑中——快去吧，利威尔，有人在等你拯救。